孙源源
1995年赴日本留学
2001年日本大学商学部毕业
2001年滋庆教育集团驻华代表
滋庆投资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
2004年创办汉院中文教育机构
比孔子学院早了一年
2009年出任长乐霍尔姆斯职业学校校长
2011年收购朝日日语教育集团
2013年创办上海音乐教育基地
我不是师范毕业, 当校长之前也没当过老师, 但我的梦想是做校长。只是在中国做校长的门槛实在是太高, 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不得已先去做了生意。2009年, 有一个机会让我去办教育, 做一所职业学校的校长, 我马上就答应了。
把企业思维带到学校
从企业到学校, 我一开始非常不适应, 也犯了很多错误。
我的第一张教育设计图, 把校长室设在了门房间, 朝街一面还是透明的幕墙玻璃。我觉得学校应该像公司一样有个接待处, 我们要对社会服务嘛, 校长应该坐在校门口。这个设计图没有实现, 因为所有人都反对。这是2009年的事情, 当时我34岁。现在想想, 真的把校长室建在了门房间, 我也不会去坐, 我坐进去那就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 哪里也去不了了。
刚到学校, 我发现学校有一个文印室, 专门安排了一个员工, 他的工资全部加起来大概5000块钱。作为公司过来的人, 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5000块钱, 如果我们到外面租赁机器的话, 一张复印纸是一毛钱, 可以复印5万张。我们学校500个学生, 平均每个学生每个月可以用一百张。我就说, 不要设文印室了, 敞开印吧。有人就劝我, 孙校长这样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有很多老师会干私活的, 印完了带回家里去。我想, 撑死他印一万张不得了了吧, 那我就让他印一万张带回去好了。所以我很坚决地说,我们学校文印室不要了, 随便印吧。
校长不是那么好干的
总的来说, 我是一个坏学生, 我当年是从班里第四十六名跑到第二名的, 很多坏事我都干过。我觉得, 以后有机会要多让一些像我这样的人去做校长, 因为我跟坏学生有共同语言, 他们干的一些坏事, 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但是真的当了校长, 我必须面对一个严重的现实: 职业学校学生在社会上已经被定义成坏的、 笨的、 穷的,我怎么去改变他?可能是做企业出身, 我就首先在形象上动脑筋。如果我的学生穿着很漂亮的制服, 每天挎着高尔夫球包, 横穿整个大上海来学校上课, 这样会不会给人家一种感觉:哎, 这个学校的学生就是和别的学校不一样。我真的朝这个方向去做了,我要告诉人家我的学校是高大上的。但我明白, 菩萨其实也不能普度众生, 我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能做什么呢?上海一百多所中职学校,的学校规模最小; 而学生无非是两类,一类是成绩好的, 一类是成绩不好的;或者一类是有钱的, 一类是没钱的。那我就找家庭经济条件还可以的, 成绩不是太好的学生, 我来帮帮他试试看。
我想了很多很多的方法, 最后发现我的学生跟我设想的相差老远。我希望我的学生有信心、 学校整洁、 老师精神饱满、 工作效率非常高, 这是我的期待。为此, 我导入了一系列的企业的管理体系。但我后来发现, 我的老师不幸福。我们管老师像管公司员工一样, 上下班全部刷卡考勤, 360度监控摄像头。后来有一天, 我发现我的学生不幸福, 甚至我自己也不幸福了。当校长一年左右时间吧, 我发现我所有的设想, 我所有的梦想, 都背叛了我。我想起这个老师就生气, 想到那个学生就头痛。我不想进学校, 真的, 看到我那个校园, 我就有点恐惧症。我究竟怎么了?
不难要你干什么
后来我发现, 我内心深处有一种深深的不信任, 不信任我的老师、 不信任我的学生、 不信任所有的人。一年前, 教育局长给了我当校长的机会, 我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的 — —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一年不到, 我开始抱怨: 哎, 这是什么破学校啊, 要学生没学生, 要老师没老师。我开始反思我自己, 我为什么从一颗感恩的心开始变成了一颗仇恨的心呢?
我去找教育局长谈话, 局领导班子全都过来了, 我倒了许多许多苦水。局长真的是太有才了, 我感谢他一辈子。他跟我讲, 小孙啊, 你是要我帮你吧 — —我说是啊你要帮我 — —但是我们帮不了你。这是第一句话。第二句话: 管理这个学校难吗? — —我说太难了啊 — —如果不难要你干吗呢? 说完他就走了。
好, 从那天开始我改变了。我在升旗仪式上对我的学生讲, 校长帮你们吗?帮你们的; 家长帮你们吗?也想帮你们的; 社会帮你们吗?都帮你们的。但是, 谁都帮不了你。难吗?
难的。是个人都能干的活要你干吗?后面这句是对我的干部们说的话。
就是从那天开始, 我尝试把学校交给老师, 交给学生。做哪些事情呢,首先要为这群灰头土脸的学生找回自信。那年刚好是新中国成立60周年,大家都忙着献礼, 我们搞了一个 “跋涉60里, 走向大学城” 活动。从我们学校到上海的松江大学城大概是60公里,我就以这个为由头, 拉上一些媒体, 尽量搞得热热闹闹的, 给学生一点自信。第一年大概有50个人跟我走, 搞了7年, 后来每年有1500人跟我走, 包括很多家长。
我问我的干部们, 你们觉得什么是好学校?家长认为什么是好学校?他们说, 家长认为能够让学生考上大学的就是好学校。我说上大学真的这么难吗, 他们说很难, 我们学校的本科升学率基本上是零。
知道问题在哪里我就有办法。我跟所有老师讲, 教学上的事我不懂, 你们懂。这样好了, 明年学生考进大学,一个我奖励一万。第二年高考结束,我的教导主任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说孙校长我们考进去10个, 你的话还兑现吗?当然兑现。第二年, 我们考上了20个, 第三年是30个。但这个其实真不是我特别关心的事, 我只是觉得, 有目标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给学生以自由
我们的学生真不容易, 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坐在学校里, 他们就像到别人家做客, 这个电视机不能开的, 那个东西不能动的, 桌子也不能搬的。这有多憋屈啊!他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我要给学生一种归属感, 我要告诉他学校是你的家, 要让他愿意来学校。
那怎么办呢?给学生自由。
先让学生自己选校服。女孩喜欢短裙, 她们爱美, 为什么我们要去压制这种美丽呢?我们不是应该去鼓掌表示支持的吗?校服反正又不是穿在我们身上, 让学生选好了。学生自己选了几个作品放在网站征求大家的意见, 结果一个月的点击率是一万。学生很快就上了我的当, “我的校服我做主” , 他们就找到归属感。
还有 “我的教室我做主” 。我们学校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配角, 因为在初中的时候他们不优秀, 他们讲的话可能在很多老师看来都是废话。但在这里, 学生可以自己设计教室, 他们一下子就找到主人的感觉。
信任让一切变得美好。学校的食堂原先是一个垃圾仓库, 孩子们把它改造为像教堂一样的食堂。在教堂一样的食堂里会认为吃饭很神圣, 然后厨师们会每天精心烹饪很多的菜肴。
孩子们又把给厨师的赞美贴在教堂般食堂的墙壁上, 那个食堂的烧菜师傅每天看着孩子们的鼓励和孩子们的赞美, 你想每天烧的菜能不美味吗?
我最终的想法就是, 教育要让学生去爱这个社会, 有活下去的勇气。这也是我最想跟大家分享的。为此, 我们需要有勇气信任学生, 把学校交出来!
我还要恳求所有的校长注意一个事情, 我发现我们的孩子不会笑, 学生不会笑的原因是老师不笑, 有可能是校长不笑, 这个是一个民族的悲哀。
我到长乐霍尔姆斯学校后, 前两年, 每天早上在校门口, 给学生一个笑容。我跟我的德育处老师讲, 如果你想让你的学生来学校, 你每天对他笑。哪怕他昨天犯了天大的错误, 你也要对他笑, 就算为了我们的国家, 为了我们的民族, 各位校长要带头笑, 老师看到
学生也要笑, 我们要培养一个阳光的人群和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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